電影,人生

很多事情是不是需要走過谷底,才能像浴火鳳凰一樣,否極泰來?心裡這樣想的時候,我的腦海居然又飄過許多看過電影的似曾相似的情節……

昨天心情悲喜交織,所以因為看電影結緣相識的八年好友U後來笑著跟我說:我們的人生如此戲劇化, 是不是看了太多的電影,讓我們的人生觀與理想追求,相較週邊的人更加需要純粹、但卻也亦更加不真實?

大學時代入學沒有多久,因緣際會去「視聽(電影)社」看了第一部電影附加影評的電影,我還記得是基努李維的<魔鬼代言人>,當初看電影時,只被精彩的劇情張力與對白吸引,但是電影結束之後,讓我大開眼界的是,現場社團學長姐對於這部電影的劇情、議題與幕後的精彩討論,從此,我也像醉入愛河中的女孩,崇拜、癡迷這種當下讓我心神動盪且為之著迷的觀影感覺。就像很多著名的導演(像阿莫多瓦等),從電影中開啟了抒發與寄託人生的新里程,從開學第一週起,我開始走入了與電影這輩子糾纏不清的人生。

大一時候,看電影對我而言是保持在視聽社吸收知識與開拓視野的每週固定習慣,身為當時「三佳」(因為三位社團新生的名字中都有這個字:佳緯、佳鴻、佳芳)中的一員,學長姐非常呵護我們,有很多精彩的影展或是電影,總是帶著我們一起進入那種震撼於議題與拍攝風格的影像世界。但是那時心並沒完全放在這樣的世界,大一時大部分的心力是放在另一個社團–「保育社」,因為那時有非常喜歡的學長在裡面,所以對於電影與視聽社,我保持著維持興趣的心態持續在參與,但是並沒有更多的想法。

大二上學期,我跟學長在數次爭吵後,我下定決心決定之後不願有任何瓜葛。先前互動頻繁的一年來,電影、戶外賞鳥與旅行、音樂和表演一直是我們生活中的許多交集,許多電影在這些回憶中扮演著「催化劑」的角色,給當時的我帶來了感動和美好的回憶。但是之後,傷心的數個月,電影也成為了我寄託情緒與找尋同理的重要慰藉來源,我經常坐在二輪電影院中,對著與自己情緒或經歷相似的劇情,忘情地投射自己的喜怒哀樂心情、還有悲傷,然後逐漸釋然。

大二下時,因為電影的關係,我開始了對後來人生發展影響很大的重要啟蒙階段。記得大二時,已經成為視聽社學長姐的我,將大多數的重心移回電影社(還有醫療人文相關的工作隊與倡議活動)。因為當時保育社對我而言,除了是情感的傷心地,還有著對於「強調賞鳥知識,但是沒有保育精神」的經營方式產生了質疑,後來我想想,當時對於社團核心價值的質疑大概是指好像缺乏了「人道或人本關懷精神」,所以,當時雖然擔任保育社副社長的我,還是慢慢把重心轉回視聽社,或許想找到那種質疑下的正確答案。電影與命運,在這時又開啟了影響我後來人生際遇深遠的一道門。

大學期間,視聽社一直是使用以前數屆學長姐集資購買的「單槍投影放射機」,會這樣稱呼它是有特別的原因,因為那台機器非常地大,且重達20多公斤,而且年老失修的關係,所以每次開機,需要賭運氣去猛按電源鍵20~30分鐘以上,運氣好就會順利啟動。影像有了,那麼聲音呢?當時也是使用前幾屆學長姐熱心集資的一組大音箱(單個大小:50cm*50cm*100cm,重約十多公斤),還要自己組線並接上「錄影帶播放機」(後來大三我當社長後,終於有了「VCD播放機」)。所以, 每次播放電影是很大費週張的,因為光暖機、放置音箱、裝線與測試播放,就需要半個小時以上,而且力氣還要很大,因為上述的器材都很重,所以從大一搬器材到大四畢業的我,力氣也變得很大了。

我記得當時邀請剛來心理系任教的林耀盛老師來觀賞波蘭重要導演奇士勞斯基的著名電影作品<愛情影片與殺人影片>,這部電影是由他享譽國際的電視影集「十戒」系列所進而改編延伸的作品,濟世大樓原本預期容納200多人的A3教室裡,黑暗的放影空間,其實只坐了三個人(社長、我、耀盛老師),還有電影開始沒多久,匆忙跑進來的另一個人。當時影片播放了半小時,好死不死的,我居然腳賤踢到了「單槍投影放射機」的電源線,頓時,黑暗中僅有的一道白光突然消失,偌大的空間裡,我們四個人與機器們,訝異地陷入一片黑暗當中。不久,開燈後,焦慮卻又感到好笑的我們,開始重複先前漫長的「暖機」流程,我也順便招呼後來進來的人(那居然是個一年級的學弟,一開始還因為看起來太老了,我還敬稱學長呢~),順便聊了一下當時最新上映的絕色影展。聊到影展,我們四個人突然開心地熱烈討論,甚至決定等下結束之後,一起衝去高雄三多影城看電影。

電影結束之後,我們真的衝去看了絕色影展,不過只有我和學弟(也是後來志同道合八年多的好友U)要去, 因為社長與老師紛紛用了許多藉口打了退堂鼓,最後,只有我跟一位先前夙未謀面過的陌生人興沖沖地共騎了一部機車殺去遙遠的一方看了電影。深夜,看完電影後,我們意由未盡地聊著電影,之後,我被送回家結束了這次突然的電影之旅,從頭到尾,我們都忘了問對方姓名,這是一次莫名其妙但是超有共鳴的觀影經驗。之後沒幾天,我們居然又在許多場合巧遇,並發現我們對於電影、性別、人文議題都有共同興趣,於是開始合作許多影展、刊物,這些開展了後來我不同的人生視野。

記得大二下到大四上的生活,我跟志同道合的好友U,每天花了許多時間在觀賞電影、找電影、學習電影,我們不是純欣賞且有氣質的影癡級觀影人,而是因為接了視聽社社長,且因為感念過去學長姐照顧的美好回憶,所以希望能努力撐下社團、有機會少康中興讓社團回到原有的榮景。記得當時許多電影院、影展、電影座談會、甚至遠到台南或屏東的紀錄片播映會,處處都有我們的蹤跡。當時高雄市的各大小錄影帶出租店或電影收藏管道,也有我們一天到晚出沒的蹤跡,我還記得為了看電影,我們還經常相約下課後衝去某些地方,甚至遠達屏東縣市,只是為了看到難得一見的紀錄片與座談。我們也編了視聽社創刊刊物「捉風捕影」,還有一堆獨立或合作的影展。高峰期,我也作為高雄市大學生代表參與了「高雄市立電影圖書館」的數次籌建討論會議,後來還與高雄市影評人協會與市政府新聞處辦了數次影展活動。

穿插在這些過程之中的是我大學時期情感強烈卻也曲折的數次愛情經驗。看了太多的電影,電影似乎變成了我真實生活中的一部分,電影讓沒有資源出國旅行或讀書的我,仍有許多不同的視野與方式來觀看不同的世界,這是當時我認識生活外的世界的重要來源。但是電影中的許多愛情故事與敘事,讓我對於愛情有了像追求理想般地純粹投射,苦樂交織於生活中的愛情經驗,加上我原本一直愛恨分明又激烈的個性,大學時期,我的愛情與生活變得也像電影情節般地充滿戲劇張力與情緒。

記得生性浪漫的我,總像電影情節般地經營與追求大學時代的愛情。當時,我覺得愛情像是空氣一樣,我走到哪,總是覺得愛情它捉摸不定、但沒有卻無法持續生命。我無論到哪去自助旅行,一路上想的是心裡深深愛戀的人,看天空、看雲、看海,總是想到心頭上眷戀的人,無論自己旅行到哪,總是掛念著沒有機會一起來的那個人。所以,一路上,聽到好聽的鳥叫、現場音樂會、紗灘上的海浪聲、藍天上漂浮不斷的白雲,甚至晚上的蛙叫蟲鳴,我總是打著手機給對方,浪漫地希望在兩地的兩人,在那個剎那,心可以聯繫在一起。記得,有次自助旅行,我還拍了需多天空與雲的照片,回到家將洗出來的照片拼成了好大的一幅畫掛在房間裡,看到那幅畫,讓我想到旅行過程中那種覺得思念像是遍佈所見、所聽、所思、所聞的感覺,我連呼吸時都會有很想念遠方的人的深刻感覺,所以這幅天空的畫,也遍佈及紀錄著我深深地思念回憶。後來,看過電影<心動>後,看到片中金城武因為想念梁詠琪時、躺在屋頂上對藍藍的天空和白雲拍照的那一幕,我又想起同樣有過為了愛情執著與想念的深刻經驗與感覺。

後來,電影<偶然與巧合>、王家衛的<花樣年華>像是精準到恐怖的紀錄片或是預言,紀錄著大三、大四時我的愛情生活。我記得有次在電影院觀看著王家衛的<花樣年華>,螢幕上演著深愛卻又不可說與做的愛情、還有被至親背叛後的傷痛,螢幕下坐在電影院的我與身邊一同觀影的兩個人,真實生活上演著不輸類似電影情節的劇情。我還記得因為看電影前我反覆聆聽過<花樣年華>的電影原生帶(是我與眷戀的對象一起去購買的),王家衛選的音樂太過貼近情緒,讓我在看電影前就被音樂揪住心頭的感覺。當時螢幕上的音樂一出來,搭配著影像與對白,對螢幕下的我們(奇怪的三人組合,另加上一位剛好陪看電影的無辜學弟)像是另一種投射,揪人情緒的音樂與類似的劇情,如刀割般地割著我滴血不止的心,那個剎那,我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心如刀割」的感覺。

一個多小時的電影終究散場了,但是人生的電影卻沒有。電影<花樣年華>結束後,我的人生卻上演著比剛才情節更為激烈狗血的劇情,我忍不住說出壓抑已久且濃烈的感情,也忍不住對於當時情敵的厭惡與憤怒。電影散場後的人生對我來說,卻有種身不由己的無奈感覺,我用著一樣戲劇化的發展扮演著許多角色,無奈卻又希望自己未來能寄託在更純粹的感情當中。所以,從那時開始,電影與愛情,對我來說,除了是生活娛樂與經驗之外,更慢慢轉變成為觀看、療傷、發洩情緒的出口,而且更是成為觀看自己與追求自我的重要鏡像來源,我也開始在電影中找到同理、寄託、還有理想與自我的追求。

從大一的小社員、大二的幹部、大三的社長、大四的影評人與學長姐支持性角色,大學四年,電影伴隨著我走過不同的角色與生活經驗,我也在看電影與認真生活當中,逐漸睿變、成長,與成熟。

後來離開大學校門之後,因為需要讓自己好好接近學生之後的現實生活,接下來的三、四年,我封閉了自己對於電影的追求,但是意識與無意識中,我的思維總是影像飄過,還有看電視時,手中握著遙控器還是轉到電影台。平時生活開心、無聊或是傷心時,對自己最大的犒賞,還是衝去電影院,看部令人隨之喜怒哀樂的電影,然後不出電影院後重新面對真實的生活。這樣的生活,與電影保持安全卻依然親密的距離,從研究所時期持續到工作、甚至現在,變化的不是電影,是出了大學校門,對於自我、愛情與理想有不同的追尋意義下的自己 。直到前陣子,我發現了自己依然非常熱愛音樂與電影,更發現自己的思考方式比較習慣用如電影情節再現的影像方式描述(我也發現自己對於影像與聲音的記憶非常地好、甚至能力超乎常人),我終於認清了自己、也選擇不再逃避。因為這樣認清自己,除了維持生活興趣,更是一種適時沈澱自己、深度認識自我與尋找支持同理的動力來源。

時間回到昨天,當我有機會表明自己在憤怒已久事情的立場,溝通許久,突然發現許多事情起因於他人的原則不清楚和溝通誤會,讓我突然情緒悲喜交雜。因為就像HBO自製影集<諾曼地大空降>(描述美軍空降部隊E聯)中最後一集(第十集)中的劇情,憎恨與憤怒已久、且勢不兩立的可惡又邪惡無赦的敵人(德軍),在總部宣佈投降後並放下武器的那個剎那,原來跟自己一樣只是個平凡且受命於上級戰爭指令下的尋常百姓,雖然事出必有因,也無法彌補過程中的憤怒與傷痕,但是突然憎恨已久且恨不得殺之為快的邪惡敵人,居然消失了,那種空虛、無奈,甚至質疑自己或是過程合理性的感覺也油生,那是種無法言喻的感覺!雖然因為之前的憤怒與傷害,已經無法成為朋友或是可以共事或期待有交集的人,但是卻也因為這種變化而起碼讓自己放下仇恨的感覺!或許,接下來我也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先前的傷口與激烈的感受吧!

從昨天到今天,從過去到現在,我曾經質疑過自己許多價值觀是不是電影看太多造成了過度理想化的追求,包括生活、理想與愛情。但是回想這一路上睿變成長且堅強成熟後的自己,對於這樣的經歷與選擇,卻也無怨無悔,因為我清楚自己在這樣的成長過程中,從追尋影像中的理想浪漫轉變到寄託人生起伏的喜怒哀樂,最初與最終的唯一執著是在「自我認識與追求」。電影,曾經給了我生活重心、寄託,但是最重要的是給了我同理、安慰與鼓勵,伴著我走過孤獨時的自我成長與睿變時期。我真的很感謝這樣的選擇,同時也謝謝陪著我一路中成長的親朋好友,我想,我會愈來愈成熟穩重,也會愈過愈好的呢~

This entry was posted in 自我追尋 and tagged , , . Bookmark the permalink.

發表迴響

您的電子郵件位址並不會被公開。 必要欄位標記為 *

*

您可以使用這些 HTML 標籤與屬性: <a href="" title=""> <abbr title=""> <acronym title=""> <b> <blockquote cite=""> <cite> <code> <del datetime=""> <em> <i> <q cite=""> <strike> <strong>